三生有幸

*感谢 @_twinkle 的点梗（我觉得我跑偏画风了

*人情淡漠主任医师蹦x表里不一小心机病人恩

&

小腹黑药剂师荣x小甜饼护士嘉

*6000+待续

*甜虐兼有HE

*

朴珍荣又掂了掂手里的一张薄纸，寥寥几行字他越看越头疼。抬起一手想抚平眉间愁起的沟壑，一手警示性地敲着面前的桌子。

“林主任，你这…让我们很难办啊。

“投诉信”三个正红大字呈在纸张最上方，林在范只扫了一眼朴珍荣手边，仿佛收到投诉信的人不是他。

“是你们要求太高，还是我医术不够好？”林在范挑眉。

“是你…吓到别人家孩子了。”

朴珍荣手托下巴撑在办公桌上，转了两下笔。

“哥呀你说你，不想留在住院部给你调门诊吧，不想看急诊也给你调儿科了，你怎么还不让人省心呢？”

朴珍荣想起他带着医用口罩时露出一对凌目剑眉的模样，长期习惯在手术台上与沾着凉气的医用金属接触连同脸色都总是清冷的。用又凉又薄的声线说着操作步骤的时候，每次都让周围的助手提着胆子听从林在范指示。

而此时的林在范却吊儿郎当地叼着根草莓牛奶味棒棒糖，用着医院迟迟不肯更新系统的电脑玩扫雷。

“家长投诉你恐吓小朋友。”

“有吗？他家小孩不肯打针，我说行啊，不打针就送去手术台上开一刀也能好。结果一说完他就哭爹喊娘劝都劝不住。”

朴珍荣心里默叹又一个小孩蒙上名为林在范的童年阴影。

纸杯里的速溶咖啡不知不觉见了底，未来得及溶的颗粒可怜兮兮地落在杯底。

“心里还是对那件事过不去吗？”

林在范把空的纸杯轻轻撂了倒，眼神幽远地放空了。

 “有些事想不明白罢了。”

 

*

刚进入医界的时候，林在范就被称为“辣手摧花”第一人，面冷心狠。每次出手术室被病人家属哭着说着求求医生一定要把他救回来，要给林医生磕头只希望能再多抢救一下之类的话的时候，林在范都不为所动，从手术室出来对他而言只是对一个判断题做出一个抉择，命还能留或回天乏术。

所以林在范对朴珍荣说：“少一些慈悲为怀，医生不是神不能普渡众生，该来的该去的都不是我们能左右，分内事做足了，就别纠缠人情世故了。”

于是在林在范当上主任没多久之后就遭了这句话的报应。家宴上他叔突发心脏病倒地，立刻被送去林在范的医院让林在范抢救。结果没一个小时林在范就出了手术室，说人没了。

林在范甚至都没再进手术室看一眼，由着他的亲戚们扒拉着被推出来的病床哭天喊地。他刚想脱下口罩离开就被他爸拉住，回头的时候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爸看着林在范一脸淡然的样子咬牙切齿。

“去世的是你的亲人你也是这么冷漠吗，所有的病人都是你手下的试验品对吗，实验失败就看都不看一眼丢掉，你对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吗？”

林在范头一次看他爸失望又悲伤地落着泪的样子，心被紧绞着却无从反驳。

他似乎早就知道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活人或死人是一秒钟的定数。他更宁愿把每一个人看作只是一个生命体，机能无法修补时就延续不了生命，逝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只是人间情缠意绵，束缚着名为人的生命体难以承受的生离死别。

林在范是看得太透，但他不言说，任由所有人都说他冷漠到骨子里。

只是从他叔丧事办完回到医院的时候，朴珍荣发现林在范上班总是恍神，一副想不透的样子怅然若失。他以为是林在范他叔给他留下点阴影了，立马请求院长给林在范调科好让他调整下状态。

谁知眼下林在范还是捅了篓子让院长左右实在左右为难。一来林在范的医学权威和名气摆在这里也不好不给面子，二来可真不想林在范那阴冷的气场给其他病人造成心理阴影。

于是他跟林在范的谈话被一封邮件打断的时候，院长几乎想朝着上帝的方向磕三个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开启一扇窗！

“林主任，门诊部和住院部的事情您都不用操心了，接下来的工作您就全力负责0904病房的病人段宜恩吧。”

林在范甚至都没把人名字给听清楚，只知道他以后的日子里，只面对唯一一个病人。

 

*

 他推开0904的房门才知道这是间VIP病房，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张病床，除了床上一角缩成小小一团的人，房间里几乎没有其他杂物。院长交代是怕段宜恩见到东西就砸。

精神病人？林在范疑惑。院长解释说这孩子是因为车祸之后被送进来的，开始因为脑部受创比较严重后来诊断出失忆在这治疗，是个性格温和的孩子，后来一次治疗之后突发抽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就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怎么个不正常？林在范又问。院长却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呜…不要吃掉我…不要吃掉我…”

缩在床角的段宜恩从林在范进门看到他的瞬间就开始抱着膝盖瑟瑟缩缩地碎碎念，畏惧的小眼神不时往上飘着留意林在范的行动

林在范没招架过这类病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病床旁拉过段宜恩的手让他抻开身体好让他检查一下。

谁知道刚圈住那细瘦的手腕，段宜恩瞬间就红了眼，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倒是低着头不会哭出声，直到林在范手背感觉有什么凉凉的液体从上方滴下来吓了他一跳。

林在范以为自己不会使力把人弄疼了，刚想安抚下来着，那垂着脑袋的人儿汪汪泪眼地抬了头，抖着声音只说一句。

“能不吃我吗…”

林在范无语，举起食指往自己方向弯。

“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灰狼”

“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小兔几…”

那巴巴可怜的眼神可真像是弱小的食草动物遇上凶恶的食肉动物的神情。林在范是大概知道段宜恩是怎么个情况了，想着对待这类病人先首先顺着他意，以防刺激他的情绪。冷着脸想着到底是要说你这么瘦我吃了都不够塞牙缝还是说兔肉生吃不好吃比较不会让段宜恩哭。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却蹦出了这么一句。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吃兔兔呢？”

段宜恩立马止住了眼泪咧起嘴角扯了扯林在范的衣袖。

“大灰狼先生也很可爱！”

 

*

王嘉尔听着林在范第一天在VIP病房的经历在茶水间拍桌狂笑，全然不顾林在范在旁边散发冷气场。

“段宜恩挺有意思的，不会胡乱闹，有时候确确实实他本人，有时候却是个小孩子的心性，每天都有新花样。”

王嘉尔从兜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塞进林在范手里。

“是该磨一磨你的性子去哄人了。”

林在范看了眼五颜六色的糖纸觉得眼熟。

“你哪里来的糖。”

“从朴老师那儿拿的。”

糖果接受者一脸神奇地望向给予者。

“王嘉尔你可真有出息。”

 

*

王嘉尔和朴珍荣的冤家纠葛大概要追溯到朴珍荣上次失恋后借酒消愁却刚好被王嘉尔撞见的时候。

朴珍荣的特立独行就在于，全医院都喜欢王嘉尔这块移动的小甜饼，哄得来老人小孩，女性医护人员看着他眯起亮闪闪的大眼睛咧出小括弧笑容的时候无不心思飞扬，唯独朴老师不喜欢王嘉尔那咋咋呼呼的性子，看他一次蹬他一次。

一次快午休的时候朴珍荣进林在范办公室聊两句，刚好碰上王嘉尔给林在范患者的化验单，转身要走的时候便跟敲门进来的朴珍荣对上眼。

王嘉尔立马摆出甜度百分之七十的笑容。

“哟朴老师可真闲啊，又来找林主任唠嗑啦？”

朴珍荣瞄了一眼那假得像塑料花儿样的笑容，毫不费力地扯出资本主义微笑来回应。

“可不是嘛，我看要跑腿忙的人，嘴巴也不见闲着。”

身后果不其然地响起摔门而出的声音。

旁边看戏的林在范觉得有意思了，点头示意让朴珍荣坐下。

“你哪儿招嘉尔啦？”

“他来招我惹我不行吗？”

事实上朴珍荣喝了两三杯之后就看见了王嘉尔站在吧台旁边，本来就是不太熟的同事关系，朴珍荣也没打算招呼他，本来心情因为失恋低落得很，不过看着王嘉尔在吧台边拿着杯果汁晃了晃，然后一饮而尽的时候，朴珍荣还是扯起嘴角偷笑。

像是看着没断奶的小孩在酒吧里装大人一样。

不过很难得的，他没有看见王嘉尔对任何人笑，周遭的谈笑风生一点没有感染到他，从朴珍荣角度能看到他侧面，挺翘的鼻子和紧抿着的薄唇，没有笑着鼓起的脸颊，也没有弯弯的小括弧。

有那么三秒钟朴珍荣觉得王嘉尔在这热闹嬉笑当中是处在同一个位置的人，但又立马反应应该是酒精作用激起的多余的多愁善感。想着叫服务生来结账时，刚举起手就被王嘉尔看见了。

面前的座位立马坐下了个人。

“朴老师，来喝酒哇？”

“嗯。”

朴珍荣就等着结账完之前跟王嘉尔应付几句，眼皮子都没怎么抬起来看他。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

“可是你脸都喝红了哎，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想吐的话我也可以扶你出去...哎你别揉眼睛啊，你不是要哭了吧？”

朴珍荣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憋着的坏情绪好像有了另一个人的出现而找到了发泄口，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吼别人。

“王嘉尔你不要来烦我行不行！我不需要你的那套表面关心！”

当朴珍荣自己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回到家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的时候，脑子里才又浮现出当自己吼出那句话时，他抬头看见王嘉尔皱着眉担忧的神情一下子定住，眼睛里黯了神，说不出是受伤还是失落。

朴珍荣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了，可又好面子不肯拉下脸去跟别人道歉，有时候就偷偷把一两罐旺仔牛奶捎一些水果糖放在王嘉尔不上锁的储物柜里。这个方法还是林在范教的，大概是能转移注意力能让别人心情好从而忘掉由自己产生的不愉快？反正在这种事情上，他和林在范那种喜欢把深思熟虑憋在心里的人颇有共鸣。

 

*

王嘉尔剥了颗水蜜桃味的水果糖放进嘴里，吧唧着嘴地进段宜恩病房换针。

“哟小段啊，今天心情不错嘛？”

段宜恩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瞧见了王嘉尔进来就把手举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手腕上的病人记录手带，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他帮我戴的。”

半躺着的姿势不太舒服，段宜恩干脆坐起来让王嘉尔好帮他换针。

“今天对林主任耍什么花招啦？”

段宜恩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

“耍什么呀，我刚看见他都吓哭了。”

王嘉尔十分了然地摇摇头，就是这小祖宗的花招才把老教授给气到回老家休养让林在范来接这茬子，林在范才像是进了狼窝的羊，还手足无措地任人宰割。

“闹归闹，你自己的事情多上点心，有些事不能再耽搁了。”

段宜恩敛起了笑意，心里又开始被微妙的矛盾的情绪包围，那种期望和恐惧未知的心情，从他开始失忆的第一天就时不时地涌上来。家人都劝段宜恩别勉强了，之前忘记了的事就算了吧，现在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还是能够继续走的，但段宜恩就是倔着，他总觉得他失忆之前有些事情他必须要知道，可他醒来之后那件事已经无迹可寻了。

“我觉得林在范应该能帮你。”

段宜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跟你们不一样。”

 

*

朴珍荣对着下午最后一张药单子找好了药，对着麦喊号数，不知道哪一处传来一声“来啦来啦！”然后不几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扑棱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朴珍荣抿了抿嘴。

“王嘉尔你来捣什么乱？”

“我帮患者拿药啊，患者正在打针不方便，怕打完针给忘拿了。”

“闲的你。”

朴珍荣往塑料袋里装药，王嘉尔却扯了扯塑料袋。

“朴老师你有糖吗？”

  朴珍荣心里一惊，但面上只是挑一挑眉。

“所以呢？”

“患者是一个小朋友呢，怕他不肯吃药啊，有两颗糖总好哄的。”

“西药又不苦。”

“那也不好吃啊。”

朴珍荣坳不动王嘉尔的歪理，手往口袋里掏两颗果糖放进塑料袋里。

瞧你王嘉尔嘚瑟的，明天就不给你储物柜里放糖了。

因为要清点药的库存和统计，朴珍荣过了饭点的时间才下班，实在是饿得厉害，于是想去茶水间找点小饼干垫垫肚子。

想着这个时间茶水间应该没什么人的朴珍荣，进去却看见王嘉尔趴在桌子上，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动作。

“喂，累了就回家睡。”

朴珍荣拍了拍王嘉尔肩膀，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吸溜鼻子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的人瓮声瓮气的。

“不累。”

朴珍荣轻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气氛还是一直安静着，埋在手臂里趴着的王嘉尔叹了口气，仰起头的时候发现朴珍荣居然还在这里，慌慌忙忙地用袖子抹眼睛。

“你在这里干嘛呀？”

“等你哭完。”

被看穿了的王嘉尔也不恼，有气无力的枕着胳膊看朴珍荣。

“行吧，这次我们俩扯平了。”

朴珍荣看眼前的人眼睛泛着水光鼻子还红红的，瘪着嘴一脸气怠，觉得好笑呼噜了一把王嘉尔的脑袋。

“是你自己一个人跟我赌气的呀。”

王嘉尔一边脸颊微微鼓起来，眨巴着眼睛盯着朴珍荣。

“对不起。”

朴珍荣先开的口。

王嘉尔腾地坐起来想要说什么，刚想说话，口里就传出了咔一声咬碎什么的声音。

“我我…你…”

朴珍荣坐得近，一下就闻到他和王嘉尔之间在下一秒充盈出来的水蜜桃果糖的味道。

只有朴珍荣知道，今天他在王嘉尔的柜子里放的都是芒果味的果糖，只有他刚刚亲手给王嘉尔的是今天仅剩的水蜜桃味的果糖。

“看来有小朋友今天有点贪心呢。”

王嘉尔耳廓一红想要摆着手反驳，就被一手按住后脑勺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唇上下一秒被温热的柔软覆盖。王嘉尔惊得睁大了眼，却只能见咫尺之间那人带着笑的眉眼。他被吻得痴痴地半眯着眼，不料被朴珍荣更得寸进尺支开贝齿衔住那甜软的小舌，舌尖是化开得刚好的水蜜桃的香气。

还东西就要连本带利，是朴珍荣的准则之一。

 

*

段宜恩难得地拉开病房里的窗帘让阳光透进来，他光着脚踏在照进房间里一束光线上，脚背上轻轻暖暖的。这难得的举动大概是林在范今早进病房的时候喘着气的时候似乎呼出了比昨天更多的寒气，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说。

“吃早餐了小朋友。”

林在范承认一开始对这种捉摸不透的病人都是一概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是当他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巡房的时候，那个人只会保持着林在范走之前所看到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呆视着某个方向，像是被按下关机键的玩偶一样，毫无生气。

全然不像林在范随便掏出两颗糖给他的时候，头上仿佛要竖起耳朵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本来想你又要哭的时候给你吃的。”

“我为什么要哭？”

“你….”

林在范猜现在他所接触的段宜恩确确实实是段宜恩本人，幼稚的理由编不出来，只好摆了摆手说，“你看上去不像是病人。”

段宜恩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大概这里快被折磨透了吧。”

说实话因为小病号阴晴不定的性格以致脾气不太好服侍，但院长又委以重任让林在范照顾好他。前一天下班的时候，段宜恩拉着他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放。

“你走了我又一个人了。”

“你家人都不来照顾你的吗？”

他指尖拽紧了他的衣袖，透过耷拉下来的刘海还能看见颤动着的眼睫毛。

“他们很忙的。”

林在范抬头瞄了眼他宽松的病服下瘦削的肩膀和凸显的锁骨，领口不经意敞出了些缝隙，再往下看就能看到胸口以下的位置。林在范喉结动了动，想着应该是在医院待久了，才让他觉得本来就白的段宜恩此时多了几分病态美。

他轻咳了几声，把段宜恩的衣领整理好，“我明天一早给你买早餐好吗？爱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段宜恩低头盯着林在范帮他整理衣服的手，回答他问题的时候才扬起头笑。

“晚上有什么事按铃叫护士。”

“知道啦。”

“明天还要检查早点醒。”

“知道了。”

“别老窝在床上下来走走…”

“你不如在这里住呗？”

林在范张着嘴还想继续说，被段宜恩一句话定住，也不知道这个小病号哪来的力气，一伸手就拽着他刚离开衣领的手，上半身直往下倒，带着林在范就要压到他身上。还好林在范反应算快，往下压的时候，一手护住段宜恩的脑袋，另一手利用手肘的力气撑在他身侧。但因为倒下的冲力太大，林在范还是不及防地轻哼了一声。

肇事者还是亮着眼睛，不怕事地在林在范耳边低声说。

“我身边还有很多的位置，不如睡这里？”

明明是冬天，林在范却感觉热意从耳后窜出烧到了脸颊。

“别闹。”

林在范帮段宜恩掖了掖被角，段宜恩把被子拉上去盖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你每天都要跟我说晚安。”

“晚安。”

“嗯！”

林在范不敢看多一眼他的眼睛，路灯下的漫天飞雪和他眼里的微光都容易让人慌了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