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破镜重圆

*“你呀，不经我同意，在我心里闹腾出一片天地，又擅自逃离，让我心里空落落的。我才明白，面对你，我早已一败涂地。”

*

轮子滚动的厚重声音暗示沉甸。沉重，却被人推得很急，辘辘地碾过地板，想要往门外逃。突然一声清脆从某样东西坠落在地上发出，而后让这屋子里的所有声音都安静了。

王嘉尔的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垂眸看向地板，手里圈着横杆握成一个拳，眼睫颤动，神色迟疑又恍恍，整个人仿佛定住了。

于是为这屋子里一直无言的两人拉开序幕。

段宜恩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此时眼神也胶着在了地板上，轻轻地喃了一声，“钥匙掉了。”

只一瞬的抬起头又低下去，王嘉尔转过身，“算了，留着也没用了。”

说罢，抿着唇拉开了门，行李箱轮子又开始轧响，仿佛要将他对这房子最后一丝留恋生生轧碎。彼此连一句再见都没留，门被带上锁扣咔哒一下拴紧。一扇门的里外，有人留在了原地，有人已经渐渐走远。

那串钥匙仍旧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曾经打开过两个人彼此依靠的小小的家，最后却锁上了彼此的心结，无路可退。

甚至连挂在钥匙圈上的桃木平安符也不再值得被珍惜了，段宜恩想，笨拙的是他，挽不回的还是他。

说分手的是王嘉尔。

是前天的一个阴天，烟灰色的天让周遭的钢筋水泥变得生硬，云层里阳光探出的最后一线明亮也被封紧，风雨欲来。

段宜恩快步地往公寓赶，三天都没怎么理会过的手机，此时残存不到半分之十的电被段宜恩解了锁。迅速输入那一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拨过去。

平时几乎响两下王嘉尔就会把电话接起来，不知怎的，今天电话里的铃声唱了一遍又一遍，声音缓缓动听，却快要把段宜恩的急躁给撩到顶了。

终于半分钟后，铃声被掐断，细杂的电流声传入耳中。

“喂？”低哑的，没有情绪的。

“嘉嘉？”听着是熟悉的声音，可状态好像不太对。

“嗯。”

“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了。”

段宜恩好似听到话筒那边深呼吸了一口，正想说，我快到家了，王嘉尔又哑着声音开口了。

“我是，跟你在一起，有点累了。”

急促的脚步刹在了原地，此时段宜恩已走到他们的公寓楼下，举着手机在短暂的缄默不语后，无力地出声。

“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受？”

“我们分开吧好吗？给彼此一点冷静的空间。”

尾音透出的小小的乞求都委屈得可怜，段宜恩的心被一阵一阵地揪着疼，脑子里被王嘉尔要离开他的事实糊成了一团。字词东拼西凑挤不出一个能好好回应对方请求的答案。他不善言辞，更怕他词不达意，害王嘉尔伤心。

“好。”

 见他应了，王嘉尔顿了一下，稳着呼吸说，“那我这两天搬出去吧。”

那晚段宜恩一夜无眠，和平分手的原因归根结底是累积起的令一方无可奈何的前兆。后来段宜恩才知道，在他在外地为手头上的项目奔忙了三天，饭都顾不上吃，对着报告书写写改改，手机被他丢在角落里的时候，王嘉尔已经给他打过三次电话，段宜恩都没接到。看到未接来电时怕他担心自己，又得抓紧时间完成工作，只好急忙编辑了短信回过去。

“我很好，你好好吃饭，早点休息。”

段宜恩没收到回信，是不知道独自窝在屋子里的王嘉尔圈紧着一床棉被因为发寒而瑟瑟发抖。一张小脸苍白，体温却高的厉害，意识还尽量保持清醒盯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生怕错过了什么。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王嘉尔看清那人发过来的短信，终究还是鼻子一酸，病恹恹的，心也脆弱的很，呜咽地哭出了声。

“你很好，我一点都不好，你怎么不问问我…….”  

一滴泪落下来恰好落在屏幕上那人像他安静又如绕指柔的名字上，可偏偏王嘉尔此时心里已经崩缺一角，懊恼想段宜恩这些年对于他不过是迁就，被动地随他拉着走。从认识，到恋爱，到同居。他曾窃喜他的死缠烂打奏了效，又渴望对方能回馈爱意。可到头来，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没结果，最后让他疲惫不堪，狼狈收场。

王嘉尔走出这间与段宜恩同居了两年的屋子时，竟然松了口气，这样，段宜恩就能如释重负了吧。

却不知道，屋里的那人仿佛被抽空灵魂，跪在地板上，手捧起圈在钥匙扣上的他曾送他的桃木平安符，低头轻吻着他亲手为他刻的“王嘉尔，岁岁平安，抚心顺意。”，眼角溢出了泪。

 

*

王嘉尔离开这间屋子已经一个月了，以前他总嫌这间屋子太小，说两个大男人在这小屋子里转个身都能磕上。当时这两个人刚刚毕业，没存多少钱，段宜恩不喜欢住的地方周围太喧闹，王嘉尔便随他意，千挑万选在一栋小小的独立公寓找到落脚处。

那会儿段宜恩听王嘉尔边收拾边努着嘴嘟囔，忍不住笑，小声地念了一句，“这样就能亲密点，挺好的。”

埋头分类东西的人精神不知晃悠到哪里去，听见有人说话才巴巴地转过头来。

“嗯？你说什么？”

才反应到自己怎么下意识说出来那样的话，段宜恩低头害臊了一会儿才回他，“没什么，我说，以后好好挣钱便能买大的了。”

那时想着以后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也不曾预料到如今一条路分岔出了两条，各自奔走，互不耽搁。段宜恩想过发短信问王嘉尔，最近过得好吗？又怕这几个字又像上次那样石沉大海，何必自讨苦吃。

周末的天气不错，段宜恩起得早，揉着饿了一晚上的肚子，琢磨今天早餐吃点好，绕到旁边那条街的老店里摊个煎饼。他还记得第一次带王嘉尔去吃的时候，他问了老板不下五遍说，煎饼里能摊片芝士吗？老板也无奈说没有芝士，还给他多加了片火腿堵住了他的念念叨叨。王嘉尔懂交际讨人喜欢，下回再去店里的时候已经送了一大盒芝士让老板备好下次他过来给他加料。

“要个火腿煎饼，辣椒粉加多一点，谢谢。”

段宜恩站在早餐摊前低下头准备掏钱，老板这会儿出来认出他来了，“哎小伙子怎么就你一个，我还得感谢另外一个小伙子给我出的芝士煎饼的主意，生意好了不少呢。”

“他…他还在睡懒觉…让我下来买…”

“那我给他摊个双倍芝士的煎饼，你替我好好谢他啊。”老板喜上眉梢，拍拍段宜恩肩膀就忙去了。

段宜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扯这个慌，大概心里还没能好好接受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的事实，在一场独角戏里，无谓地做自我挣扎。

拎着一袋热乎乎的煎饼往回走，刚经过小区的水果店，听到里面传出了声“谢谢你，我下次再来。”让段宜恩猛地定身回头，一瞬间他曾判决自己太过敏感不过是和那人的声音相似度太高了，可站定不过两秒，便看到从店里出来的人，两人目光接触之后皆是一滞，还吓得王嘉尔没看到店门前的小石阶，脚扭了往前绊。

段宜恩一个跨步过去扶住了他，低声问，“脚有没有扭到？”

王嘉尔迅速摇摇头，手刚搭上他手臂又迅速撤走。

动作一点也不自然，王嘉尔尴尬地轻咳出声，“好，好巧啊。”

“嗯，下楼买早餐。”

低头看到了熟悉的早餐袋，王嘉尔有点失神地眨眨眼，始终没再抬头看段宜恩，自己又被段宜恩堵了路没法走。

“你……换工作了？”

“啊？我，我没有啊。”

“从你公司和家来这都不顺路……”

段宜恩低低的声音挠在王嘉尔耳边，听得王嘉尔紧张得耳背发热，慌忙举起手里那袋东西搪塞过去。

“我，我是专门过来买水果的！这家店的橙子又新鲜又甜！”

其实王嘉尔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段宜恩，他以为他会把他俩的房子退租，安心地逃开他过自己的生活。他的确是特意过来的，只是想打听那屋子有没有租出个好价钱，毕竟屋里的一切都凝结了他许多心思。

没想到还一直被段宜恩好好守着。

“嗯，也是，你爱吃橙子，还挑，一点酸的涩的你都不吃。”段宜恩看透明袋子里一个个橙子都呈出成熟饱满果色，不难想象那甜美味道。                                                                                                                                  最难为这种，彼此曾经熟悉，如今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王嘉尔被他这话弄得更加局促了，一时脑热就从袋子里掏了俩橙子塞进段宜恩手里，“你也尝尝，不甜不要钱。”说着顺势就想把段宜恩推开往外走，怕再面对他就做出什么丢人的事了。

一手稳稳接过橙子，一手却扼住快要抽走的王嘉尔的手腕，段宜恩一急就会把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像个犯错的小朋友那样，“呃你，我也有好吃的，给你。”

王嘉尔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段宜恩就把手里的早餐袋递出去，“我吃过了，这是老板给你留的，双倍芝士煎饼，还热着呢。”

“老板…”

“他说好久没见我们俩，挺挂念的。”

“我们俩”这三个字敲在王嘉尔心上，仿佛摇曳重回那段俩人形影不离过着简单柴米油盐的日子，让他心里一阵慌乱。低头说了句谢谢，就再拦不住地往外跑了。耳背红晕冉冉化开一片让段宜恩看得清楚。

段宜恩一天之内昧着良心撒了两次谎，可是他看着王嘉尔仓皇而逃的背影，久违地露出了浅笑。

 

 

*

段宜恩把玩着手里两个圆润的橙子，表面透出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新鲜又怡人。不由得忆起那个似曾相识的两人交集的开端。

那时候在段宜恩读的那所大学里，最有名的就是饭堂一楼里的水果小摊，因为水果都是从学校后面山头上的果园里当天现摘的，所以鲜甜又多汁，关键还便宜。只是立起限量供应的牌子，那抢着买的队就总是排得老长，没耐心的或者缺了那么一点运气的，都不一定能吃上这新鲜水果。

有天段宜恩吃完饭觉得口渴，走到水果小摊边上瞧瞧，苹果数量还算客观，往后看队伍还不算长，便安静地在后面排起队来。

吃完午饭的人越来越多了，段宜恩后面熙熙攘攘地排了很多人，他探了探头看前面，有几块小区域的水果售空了。队伍快排到他了，这时旁边挤过来一男生，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顺过去看到了一双明眸熠熠生辉，五官生得精致，小嘴抿成一线，欲言又止。

那男生思量一会儿，凑近段宜恩，挨着他手臂，“我能站在你前面吗？我看橙子都快卖完了，但我真的特别想吃。”

男生的眼睛很漂亮，此时眨巴着想要讨点便宜，段宜恩心想反正不是自己想买的水果便应了他，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拥挤的队伍里硬生生挤出能够容人的缝隙的确不容易，男生站在他面前后背几乎紧贴着段宜恩的胸膛，两个人僵着也不敢乱动。

于是这样近至咫尺的距离让段宜恩嗅到了这个男孩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橙子香，心想这男孩子是真喜欢橙子，对这一有点可爱的偏执，段宜恩就更不把这插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了。

只是男孩在前面结算好了一袋橙子，往旁边撤一步让给段宜恩买，段宜恩开口，“我要苹果…”“苹果卖完啦下次早来。”让段宜恩愣神在原地，后面的人催促他快点挑，段宜恩觉得有点恼，冷着脸空手而回。

站在旁边的那个男孩听到了，忙拉住段宜恩走到歇脚的地方，把袋子里的橙子都倒在桌上，“你挑几个好的拿走吧，送你的。”

段宜恩以为这个男生还为插队的小事内疚，摆手说没关系，买不到想吃的水果他不走运而已。

“不是因为这个，我是真对不起你，才要送我最爱的橙子给你。”

“对不起什么？”

“我对不起你是因为我偷偷喜欢你这么久现在才告诉你，不仅特别喜欢你，还想追你。”

原来一切都是男孩故意而为的，为了能接近段宜恩。这男孩叫王嘉尔，小段宜恩一届的直系学弟，在新生见面会段宜恩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王嘉尔就对他一见钟情。私下跟在他后面不少，想着要制造一两次偶遇机会，碍于陌生关系显得突兀。这会儿他真的豁出去了，越喜欢越心焦，终于找到了机会摊牌。

段宜恩拧了拧眉，把拿在手上的橙子放下来，“不行。”

第一次告白被段宜恩硬生拒绝，王嘉尔并没有气馁，反倒越挫越勇，反正段宜恩都知道他的存在了，他便更光明正大地追求。也机巧得很，摸清段宜恩的脾性，慢慢磨软他对他的不耐烦。

段宜恩并不讨厌王嘉尔，只是当初的告白太过唐突，相处久了也发现了不少他的可爱之处，对着他的机灵调皮心也慢慢地软了下来。也曾问过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王嘉尔晃着脑袋数。“你在我眼里什么都好，长得好看，成绩好，性格好，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橙子堆里最多汁最甜的橙子，人人都想得到，但我想要那个最好的橙子只属于我。”

直到那天晚上，王嘉尔让段宜恩在宿舍楼下的树底下等，不一会儿这个小机灵鬼便跳到段宜恩面前，手掌摊开来，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水晶独角兽。

他说，“段宜恩，生日快乐。”

段宜恩知道独角兽意味着什么，是爱情，是勇气，是对所爱之人的一心一意，都被眼前这个男孩捧在手里。段宜恩知道自己就如一只麋鹿，走进了眼前人的花园里，迷途不知返，曾经慌乱如今已经想倚着一片花开烂漫中不舍得走了。

他伸手把王嘉尔搂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侧过脑袋，薄唇轻轻点了下他的嘴角，让王嘉尔惊得定住。段宜恩凑到他耳边，“我刚刚许了生日愿望。”

“是什么？”

“希望你今年能够追到我。”

“但是现在愿望已经实现了。”

 

 

*

段宜恩觉得自己真的坏透了，得到便娇纵，贪婪地汲取王嘉尔对他的喜欢，习惯对方的付出，却时常赧于对王嘉尔做亲密爱侣应该做的事。就连两人的第一次，也是王嘉尔喝醉了回到家，抱着段宜恩不撒手，软下身体粘着段宜恩胡乱地蹭，段宜恩自然起了反应，王嘉尔便声音绵绵地向他撒娇，“我们做/吧。”才被段宜恩抱着缠绵床榻一晚上。天知道，段宜恩在这之前是忍了多久，握紧拳头没碰王嘉尔。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容易自卑，而王嘉尔又对段宜恩寄望太高，把他围在完美的定义里。但段宜恩自知对于爱情笨拙得很，想要紧紧拥住对方的爱，却迟钝地不知作何回应，让王嘉尔的安全感一点一点被剥落。

段宜恩知道，与王嘉尔相爱之后，自己成为了一个苦橙，被不成熟的生涩包裹，爱他的人被他漂亮的成色欺瞒，一口咬下去却酸涩得掉眼泪。他渐渐反思自己对爱的懦弱和不够勇敢，可橙子成熟时，坠落到地上，痛楚全由他一人承受。

他爱王嘉尔不比王嘉尔爱自己少，这是过去积累的日久生情，但王嘉尔没有感受到，决定分开时段宜恩还在想王嘉尔太好了，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放他离开。可现在时隔一个月再见到王嘉尔，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痛快地放手了。

他要把王嘉尔追回来。

 

 

*

王嘉尔打卡上班的时候看见办公室的同事都围成一团嘀咕，好奇地凑过去就听到一个人说，“今早人事部的同事过来说，会有新同事来我们部门，听说学历高又长得好看，以前都是在国际大公司工作的。”

“那他过来我们这儿不会太屈才了啊，什么事都要从低开始做哎…”

“总觉得不太寻常…”

还没八卦完身后就传来声音，“大家过来集中一下，介绍一下今天入职的新同事。”

“段宜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个纤瘦俊美的男人身上，王嘉尔看到人后眼神就开始四处躲闪，大眼睛里泄露的手足无措全被站在对面的段宜恩收在眼底。

“我叫段宜恩，今后请多指教。”

他行到王嘉尔面前伸出手，“组长，初来报到，请多多包涵。”

“好…好好努力吧…”王嘉尔缩了下脖子，声音带着颤，才缓缓伸出手与段宜恩相握。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暖和，手心相贴的地方很烫，久违的彼此的身体接触让王嘉尔心脏一紧酥酥麻麻地感觉从心上蔓延开。

偏偏段宜恩用了力气握住他让他不能轻易抽开。再这样下去又要脸红了！王嘉尔心里抗议，面上矜持组长的威严，“安排给你的工作我等会儿发邮件给你，下午五点报进度给我。”

“好的，组长。”段宜恩终于笑着松开了手。

王嘉尔搞不清为什么段宜恩会突然换工作来自己公司，一下搅得自己心乱如麻。可看段宜恩背对着自己工作去了，心里才慢慢平稳下来，按那人淡然的性子，应该会把头栽进工作里不搭理自己吧。

可不过一会儿，段宜恩就踱到他身边，问：“组长那个文件要印多少份啊？”，回了他之后过了一会儿又凑到他桌边，“组长，发票我都核对好了，那个新拟的文件你要看一下不？”，“组长你要来杯咖啡吗？哦是加奶不加糖的是吧？”，“组长….”

组长前组长后的快听得王嘉尔耳朵都起茧子了，在段宜恩第五次游到他身边的时候抓住他，“你别再喊组长啦！”

段宜恩低头看他小巧的唇珠都被他咬红了，知晓他脸皮薄，又不好对自己撒气，绽开了笑，“我不喊组长了，那嘉嘉，午饭要一起吃吗？”

声音不大不小却吓得王嘉尔赶紧捂住他嘴，曾经唯有他可以叫的亲密称呼，此刻像一颗雷炸在他心上，尘土四散，惊惊颤颤。

“你，你别闹了，好好工作。”

“那午饭我来决定咯，待会见。”

“……”

王嘉尔不是没想过能躲则躲，但是段宜恩始终是自己心上的白月光他逃避不了。从前都是自己主动迎合沾沾自喜，现在掰了之后他何要再来撩拨他。

他始终想不懂，想不懂每天早上桌面上的那盒牛奶是不是段宜恩放的，想不懂昨天还乱糟糟今天就整洁如新的办工作是不是段宜恩收拾的，想不懂独自加班不小心睡着后醒来身上披着的那件毛毯是不是段宜恩帮他盖的。

 

*

今晚是公司的周年庆，组织了员工去大酒店包了个场开宴，王嘉尔和段宜恩同组自然是坐到一桌。段宜恩没有坐到王嘉尔旁边而是坐在他对面让王嘉尔松了口气。

吃饭都是次要的，客套的敬酒环节才是必不可少的，王嘉尔这一组长就成了这一桌的靶心了。

一位女同事开玩笑说，“你们别闹得我们组长太狠了，上回组长不是说吗，他爱人不让他喝那么多酒，管得可严了。”

王嘉尔往对面方向瞄了一眼，脸一下子涨红，还没喝就像醉了一样，摆着手抓紧解释，“不，不是的，现在能喝，我，我酒量好着呢！”

说完就低着视线，心虚得不敢抬起头。想了想，心里握紧了小拳头，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一名单身男子，我要怕谁啊我！清醒一点王嘉尔！

于是就真的放开喝了，更像是撒了气地喝，一杯接一杯咕咚下肚，嘴里开始结结巴巴吐胡话了，“还，还有谁来，喝，还喝！”

就只剩段宜恩了，他绕到他身边，眼神紧紧锁住他透红的脸，看他眼里水汽快要倾倒，这时王嘉尔抓住他手，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哑着嗓子喊，“来！段宜恩！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不回头！”

段宜恩夺过他手里酒杯放在桌上，扼着他手腕将他拉近怀里，凑在他耳边沉着声音道，“你休想，我偏要跟你再续前缘。”

热气拂在王嘉尔的脸上让他更晕了，没对段宜恩的话反应过来，反倒顺势扒着别人肩膀昏昏欲睡。

段宜恩立马跟其他同事打招呼说先送组长回家，将他带出了酒店叫车。

将王嘉尔塞进车里段宜恩的气还没下去，气他当着他的面不要命的灌酒，失去爱人身份的段宜恩不能越矩管他，也心疼他这样做不过是失恋后郁结在心的发泄。

看他醉了之后软绵绵地靠在他肩上，温顺又毫无防备，又自责当初要是能好好疼惜他现在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王嘉尔意识模模糊糊的，揪着段宜恩的衣袖念，“回家，我要回家…”

“好，你睡会儿，到家叫你。

段宜恩准备给司机报王嘉尔家的地址，王嘉尔这时闭着眼念叨，“我的家，在玫瑰大街26号…不早点回去…家里那位又会生闷气了…”

那是他们两个住了两年的家，不大，满满当当地承载了两个人的心，曾经在那个家留下的记忆，带不走，更忘不掉。离开过的人还是学不会对喜欢说谎，留下的人却日思夜想，在这一场都自以为能给予对方安慰的博弈中，两败俱伤。

 

 

*

王嘉尔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段宜恩在一起的日子，全都是琐碎片段，但都是甜蜜。

梦见段宜恩用毛巾揉他湿着头发的脑袋，温柔又宠溺，说，怎么不把头发弄干，明天起床要喊头疼了。

梦见段宜恩为他剥好橙子，先咬一小口酸还是甜，如果是甜的便喂到他嘴边。

梦见段宜恩为不好好睡觉的他掖好被子，把他更抱进怀里，在他额上留下一个吻。

他总是那样，因为不善言辞，因为低调内敛，所以会努力在生活中边边角角的细节里温柔待他，把他安在心上。

梦里的上帝视角让王嘉尔看得想要揉碎了心，如果彼此都能好好地坦白心意，他怎么舍得跟段宜恩分手呢？

他好想哭，于是在梦里落了泪。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嘉嘉，醒醒，怎么哭了？”

王嘉尔乍地一下清醒，半个身子蹦起来，看见了活生生的段宜恩，吓得骂了句脏，惊讶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你回家了啊。”段宜恩揉了揉他的脑袋，“头疼不疼？”

“嘶……”王嘉尔这才反应太阳穴像被锥子刺着那般疼，才意识到是昨晚醉酒后遭的罪，捂着脑袋想倒在一边。段宜恩扶住他，拿开他的手，指腹覆上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揉。

“你…..”王嘉尔大眼睛懵懵地盯着段宜恩，脑子里还没对现在的情况组织好语言。

段宜恩眼神炽炽地望进他，直白又热烈。

“你呀，不经我同意，在我心里闹腾出一片天地，又擅自逃离，让我心里空落落的。我才明白，面对你，我早已一败涂地。”

“我呀，没你想的那么好，有时候很笨，有时候很倔，还曾害你掉眼泪。”

 “那你还愿不愿意要这个曾经酸涩的橙子，他会承诺以后好好播种耐心浇灌，为你种出好多好多的甜橙树。”

王嘉尔认认真真地把一个一个字听完，心里好像突然敞了亮，欢喜勾勾缠缠占据之上。忽而一抹羞涩爬上了脸，抿着唇，又带着熟悉亲昵的撒娇。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愿意。”

唇舌碾转吸吮，温润又炽热，是甜橙的甘霖，是俩人恋恋心意相印。

“我对不起你，从很久之前喜欢你却没让你好好感知，不仅喜欢你，还特别爱你。”

END

(ps:提问箱里有宝贝想我最近写宜嘉，产出了希望你能看到也希望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