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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掬着一把粉色的玫瑰花,不安地踱步,还不时凑上去闻闻花香是否散尽,然后又四处张望着,把花藏在身后。
他有些迷茫地往前看,直到他脑中一直想着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光所及之处,他低下头腼腆地笑着,心中默念着千百次的话就要说出口了,他觉得心跳声快乱掉了。
“怎么了?”甜腻的女声在少年耳边响起,他猛地抬起头,心思着的脸庞真实地呈现在面前。
少女面无表情,微微侧过身瞄向少年的身后。
“你找我过来干嘛?”
“我…我….那个..”
“我知道你拿着花,是想向我表白吧?”
“我不是…我啊..我是..对..我喜欢…”
“你”字都还没说出口,少女便往后退了一步。
“算了吧,林在范,我不会喜欢你的。”
手中的玫瑰花还很香,但是林在范的初恋,黄了。
*
林在范垂着脑袋走出校门,没走几步就感觉书包被人一把扯住了。
“朴珍荣,别烦我,让我静一会儿。”
“哥,我失恋了。”
林在范停住脚步回头望,听到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干净少年,无奈地叹了声气。
于是一把勾过那人的脖子到自己身旁。
“呀,哥也失恋了,你说这什么破默契啊。”
“哥你很伤心吧,应该是初恋?”
“算了,初恋,可有可无的东西。”
俩人走在同一条回家的路上,因为被搂着脖子的缘故,朴珍荣闻到林在范手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在经过某个分叉路口后,朴珍荣扯了扯林在范的衣角。
“哥,我们去游戏厅玩吧。”
林在范挑了挑眉。
“你小子不是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吗?”
“因为我今天失恋了。”
“好,走。”
游戏厅里混着劣质香烟的味道实在是够呛的。
林在范带着朴珍荣这新手进来却颇有几分自豪感。
“我跟你说这个这样操作跳起来的时候按这个….”
朴珍荣歪头看着他的侧脸,看他眼睛眨眨轻颤的睫毛,看他眼皮上分明的两痣。
林在范看朴珍荣操纵的小人物血都快掉光的,急得把着他手来操作,结果哗啦几下,就把林在范原本还操纵着的小人打到嗝屁了。
“哥,你输了。”
“切,我让着你而已。”
后来还是朴珍荣跟在林在范后面看着他玩。
看他玩射击游戏,扣扳机,单手一往上挥,一发一个准。
玩到最后关头解救公主的时候,林在范盯着宽大的游戏屏幕愣了一会儿,错过了子弹上膛的时间,于是屏幕不一会儿就黑了,血红色字体的GAME OVER就呈在那儿。
林在范没回头看他,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不好玩,走了。”
该死,怎么公主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一样。
朴珍荣心里当然是清楚的,轻轻应了一声,跟他走了出去。
可是林在范越走越前,向着以往和朴珍荣一起回家的反方向走,也没和他说再见。
“在范哥!”
他停下来,也没回头。
“明天见。”
他摆了摆手,又往前走。
留在原地的朴珍荣,心揪得很。
呀,我失恋了不是来陪我玩的吗?
好吧我其实没有失恋,骗你的。
不想看你为别人难过
是真的。
*
朴珍荣两天没上学了。
林在范望向窗边那张整洁的桌子,以往穿过朴珍荣柔软发丝为他温和侧脸留下一片好看剪影的阳光,如今毫无阻挡地倾倒在桌面上。
终究是没忍住晚上回到家往朴珍荣家打电话。
“啊珍荣前些天被他叔推荐去演艺公司面试演员去了,如果试镜成了的话,后天就会去上学了。小林啊,珍荣这两天的课堂笔记就拜托你了。”
应了珍荣妈妈留下的拜托,挂了电话。
从来没想过那个读起书来一本正经的朴珍荣,会想去当演员。
不过想起他白净的脸上那双明澈的眼眸,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眼睑耷下来目光往某处来回之后,再把清波流转送进自己的眼里。
不意外,他有演员的潜质。
兴许,自己还不了解他怎么想而已。
*
朴珍荣回校的第一天就跟林在范说想请他吃肉。
林在范大概是知道请他吃肉的原因的。
“在范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啊?”
“好的。”
“我前些天去演艺公司面试演员了,本来一开始因为紧张没表演好来着”朴珍荣习惯性地撅了撅嘴,“后来主审说我气质还不错,觉得能够培养,然后我就作为最后一个名额通过了!”
“很棒啊,恭喜你!”
林在范夹起一块肉放进朴珍荣的碗中。
“坏消息呢?”
朴珍荣低下头来嚼着肉,两腮微鼓着。
“那个…我面试过了之后…那边告诉我…下个月去演艺学校学习进修…”
“你要转学?”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
“那好好努力吧。”
朴珍荣仰头看林在范笑眯了眼。
“嗯!”
他与他相视一笑。
*
朴珍荣也算是一个不爱出风头说话和气的班长,在班里也是人缘不错了。因此在他转学的前两天,班里就给他开了个欢送会。
“呀不是我乱吹,咱们班长哪都不差,还知书达礼的,以后准能成世界明星是不是?!哈哈哈!”一个男生这样起哄到,班上的少男少女都笑成一团,调侃着朴珍荣先签好个名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林在范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晃着腿,看看窗外又看看他。
看他被眼中充满希冀眼光的男生女生围住,怀里抱着一束花,手里还拿着一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被同学调侃得,羞涩地低下头笑,耳尖红红的。
如果日后他上台拿奖的时候也是这般恭顺可爱的样子吧。
林在范摸了摸校衣口袋里的小盒子,始终没有往那堆喧闹中走去。
*
“走吧。”
朴珍荣应了一声。
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少言本是一种习惯。但是那种平日心照不宣在各自家门前的告别,今天对于任何一者而言,都有点难以说出口。
于是两个人走得很慢。
林在范在路边贩卖机那儿买了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朴珍荣。
“哥,我们还不能喝酒。”
“这儿除了我俩还能谁看见。”
朴珍荣把心一横,拿起啤酒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你急啥又没人跟你抢。”
“快点喝完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林在范轻笑了一声,单手勾起了易拉罐拉环抿了一口。
“以后没有人和哥一起放学哥会寂寞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非得要人陪?”
“那我就放心了。”
一罐酒急着下肚这酒意也便急着涌上来,绯红从朴珍荣白皙的脸庞中透出来。
他朝着林在范笑,笑出了眼角的小褶子,带着傻气的那种。
“珍荣,我其实…”
“哥,我在的时候你开心吗?”
“…嗯开心。”
“那我不在的话你开心吗?”
“会适应的。”
“是吗?”
林在范想揉揉他的头发,但还是在他的头顶之上停住了。
他终于把在校衣袋里呆了许久的小盒子给了朴珍荣,深蓝色的,简洁又干净。
“是什么呀?”
因为酒意连声音都变得奶声奶气的。
真可爱。
“你现在醉了,回家睡一觉之后再看。”
“还不是哥说要喝酒来着…怎么你没喝几口…我就全往肚子里倒…读书多就是吃亏…”
林在范还在笑着听朴珍荣撅着嘴嘟嘟囔囔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被朴珍荣两手环住了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谢谢你,哥。”
林在范单手轻轻揽住他的腰。
今晚这酒到底是要壮谁的胆?
或许有些话是注定不该说吧。
怂这个字一定不是因为从心才这么写的。
林在范看着路灯下俩人交叠的影子。
*
朴珍荣离开之前说,去到那里不能与林在范常联系。也因此,在他不在的三年里,林在范偶尔相隔数月收到他的信,没有长篇大论,大概几句我很好、这里生活挺好的、嗯过得很充实、偶尔练习有点累之类的话。
他清秀的字体一直没变。
林在范考上了本地的一间普通大学,早上上课晚上就去一间酒吧打工,偶尔在手机里看到些娱乐消息,又会想起最后留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干净的白衬衫的男生。
好像很久都没收到朴珍荣的信了。
舞池里的男女忘我地摇动着身躯,迷幻的灯光打在人们脸上都是痴迷的表情。在吧台前来往的人怀着各异的心情向林在范点酒。
“我要一杯伏特加。”
林在范顿了顿,看吧台前说话的那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下,甚至连眉眼都看不清楚。
林在范也不是没在酒吧看过这些神秘装扮的人,只是听声音,感觉是个初见世面的少年瞒着大人来酒吧一样。
林在范看着他,一只手把玩着酒杯。
“先生,您点的这杯酒度数偏高,酒量不太好的人我们不建议喝的。”
“我就要这个。”
虽然这样做不符合行业规范,但还是以担心那个少年自视过高之后不胜酒力在酒吧瞎折腾的话自己很难收拾为理由,往酒里掺了一半的水。
那人拿着林在范递过去的那杯酒,转身就隐没在肆意扭动的人群中。
林在范偶尔喜欢把空玻璃杯举在眼前,透过剔透的玻璃凸面看各色各样的人被扭曲的模样。其实他想,他们和他都一样,因为生活的苟且,想逃避生活,扭曲自己。
凌晨三点,不少人兴尽而归,林在范正收拾着台面的时候,一位酒保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范,那边好像有一个你的朋友,他醉的很厉害,你去看一下。”
朋友?
林在范反应了三秒,立刻朝着酒保所指的方向迈步过去。
是那个黑衣黑帽的少年,口罩被他自己扯下来了,露出大半张绯红得不像样的小脸。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眉毛蹙在一起。
像是落入圈套的小动物放弃了挣扎,只有嘴里一直呢喃着祈求的希望。
林在范听他蠕动着嘴唇糯糯地念着,
在范哥,在范哥….
轻若飞羽的那几个字在心中飘扫而过,却引起一场狂风骤雨。
他狠狠拽着他的手腕让他从地面挺起,这才让朴珍荣半睁开了眼。
“朴珍荣,这样好玩吗?”
他努力压抑着怒火。
“在范哥?哈哈哈好久不见!”
“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回事?”
“在范哥你有多久没收到我的信呢?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七个月。”
朴珍荣忍着令人昏睡的酒意扯出一个微笑。
“我想你了。”
*
终究是林在范申请了提前下班,连拖带拽地拉着朴珍荣到厕所吐个干净。又在吧台给他冲了杯温热的蜜糖水让他喝下去。胃里的暖意驱散了些酒意,睡意便接着涌上来,让朴珍荣弓着身子趴在了吧台上。
温软的,毫无防备的。
林在范也只好就着他的姿势蹲下让他自然地落在他的背上,双手颠起他的双腿时,才感受到朴珍荣比他想象中的轻多了。
小脑袋无力地枕在他的颈窝,拂过林在范脖间的气息还带着酒气。
在酒吧工作了有些时间,还是不喜欢闻着酒气,挟着烟草味的酒气,呛得很。
可他身上的酒气,竟夹杂着香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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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林在范回到公寓五分钟的路程,今天背着朴珍荣整整走了半个小时,包括身上的小家伙睡得不安稳在他背上乱动的时候他只好停下来让他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再走所耗的时间。
林在范找了件宽大的T恤,然后将朴珍荣放在沙发上,将他衣服和裤子都褪去,直接套在他身上。
朴珍荣被折腾得半梦半醒,但被换上干净衣服的感觉显然让他舒服多了。
“在范哥,我好久没回家了。”
“那你回来这里干嘛,你父母不是在你去演艺学校不久就搬家不住这附近了?”
“我不敢。”
林在范抬头看朴珍荣红了眼眶。
“其实我真的很没用吧,我以为演员这条路只要我努力就能走的通的吧。于是我每天都在练习,也不愿意和富二代的练习生厮混。我以为努力就能看到光的吧?可是呢,就连个在电视剧里的路人甲都宁愿让家里有财有势的练习生先去演。老师跟我说,下次总有机会的。可我知道啊,没有一层利益关系,也就只有说说而已的下一次。”
朴珍荣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眼睫毛也跟着扑棱几下。
“所以我跟演艺公司闹翻了,自己跑出来,回家让爸妈知道的话…我不想看他们难过。”
他抬起了眼,眸子里酝着水汽。
“我只能想到你了。”
*
寄人篱下的朴珍荣第二天睡醒之后,便不见林在范的踪影了。起身走到饭桌旁就看到桌面放着一个三明治一盒牛奶和一张便利贴。
“我要上学,这是早餐,钱和钥匙在抽屉,自己解决。”
翻过便利贴后面还写着些东西。
“如果你在屋子里听到猫叫不要诧异,我养了只叫Nora的猫,你可以跟它玩,手别被抓伤了。”
就写着两句话的便签纸,朴珍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久违收到的关心了。
好奇着林在范的猫长什么样,朴珍荣在屋子里弯着腰寻觅着小猫的踪影。
突然一个黑影从沙发后面窜出来,吓得朴珍荣退了几步,也不料碰倒了身后柜子的书。
朴珍荣转身去捡掉落的书,其中一本书掉出了一张被揉皱的信纸。
上面是林在范的字迹。
–珍荣,快半年没收到你的信了,没事吧?
–我好像还没有适应你离开的日子,虽然我把“那就去吧”的话说得干脆。
–是孤独吗?我好像没什么朋友,或者我也不想他们了解我什么,了解我的人一个就够了不是吗?于是我养了只猫,一起生活也有些趣味,珍荣你应该没想到吧。
–总希望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好像很久没看过真实的你了。
–临别之前你喝醉了,本想借酒壮胆却没能说出那些话
–其实我不舍得,其实我很想你,其实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被三条黑线划掉了。
未寄出的信距离你的心有多远呢?
“喵。”
朴珍荣抬头看见一只褐白相间的猫坐在面前。
朴珍荣将摔落的东西放回原位。
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却瞒不过五分惊喜五分胆怯的心情。
感觉心脏嘣咚嘣咚地快冲出胸腔了,朴珍荣蹲下来捂着耳朵听。
真真切切心动的声音。
*
林在范把酒吧的工作辞了。
对着朴珍荣解释的原因是怕朴珍荣自己一个人在家太寂寞,并且怕他不会照顾猫。
我重要一点还是猫重要一点啊到底?
顺其自然横生的醋意,幽怨的眼神和微鼓的腮帮子,一样没少。
还好林在范背后没长眼睛,不然朴珍荣这副样子是没法藏了。
“番茄炒蛋还是鱼香茄子?”林在范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朴珍荣那颇为挑剔的偏好,这么多年了,也就林在范掰着手指都能数得清楚。
饭菜的香气渐渐充盈空间,小猫儿闻着味道,小碎步跺到林在范脚边扫着尾巴,伺候主子的人碎碎念着“知道啦,知道啦,很快就好。”然后蹲下身子看小猫儿心满意足开始吃东西了才笑着摸摸它毛绒脑袋,再哼着小曲儿布置餐桌。
“原来哥这么喜欢猫的啊。”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伴侣。”
“会粘人也会像人那样有小脾气,多可爱。”
朴珍荣心里其实有点苦涩,当初问他一个人会适应吗,果然很好地适应了,代替他的小生物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包容,更温柔了。
他无声地低下头扒着白米饭,一块肉被按到自己碗里。
“你瘦了。”
朴珍荣小声道了句谢谢,林在范给他盛了婉汤。
“练习的时候总很累的,我知道你都不会跟我抱怨这些。”
他心里一沉,以为他要提关于信件来往的事。
谁知道林在范话题突然一转,“那你以后怎么办?”
是啊,想当初他一时负气从公司出走,想着大不了就去找林在范呗。现在被他这样一句弄得一时语塞,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生活不是过家家,他死皮赖脸留在他这里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他一个人就过得很好。倒看看自己落魄得不成样子,被困在牢笼里的日子里连自立的能力也停在了离开他时候的年龄。
“我会想办法的。”
*
朴珍荣还是个聪明人的。
首先拉下脸跟公司负责人道歉,再委婉表示了自己的看法,恰到好处,不着锋芒。
公司答应他会给他资源和一定的人身自由,但是如果这次剧本看不到成效的话,他就要被刷下去
于是他很快就接到了部网剧,于是林在范在家里就几乎没见过睁着眼的朴珍荣。
因为排的戏都是在凌晨,所以朴珍荣的生物钟和林在范几乎相反。
所以叫朴珍荣起床的任务异常艰巨。
敲房间门,一次、两次…十次都没有回应,林在范只好推门进去看那个死活不肯起床的人把被子掀过脑袋闷着。
毫不留情地拍被团,“起床啦小朋友。”
被团被蜷缩成更小一团。
“在范哥真讨厌。”
充当人肉闹钟的林在范很是委屈。
日夜颠倒的生活还没习惯,怎么都觉得睡不够,被林在范喋喋不休最终是赖不了床,闹脾气的哭腔爆发。
“拍戏好累我不想干了。”
嘴撅得老高。
林在范人生论上线,“你知道人生就是…”
“不如你养我算了。”
朴珍荣低着头揉眼睛,不知道有意无意的一句却被林在范听得清楚。
才发现林在范紧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朴珍荣一把蹬开被子,拖鞋都没踩稳就溜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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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珍荣总算明白了一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公司答应给他接剧,谁能想到要他拍的镜头一个比一个磨人。
那个被车撞的镜头cut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朴珍荣真给演被撞飞了去,这一条才算过。
他低头看被沥青路面擦伤的手掌,扶着隐隐作痛的腰,咬咬牙又把憋屈给咽回去。
和林在范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时候,朴珍荣扣紧着衣袖边缘,将裹着纱布的手掌努力缩到衣袖里。
可不像林在范那左撇子,朴珍荣用左手杵着筷子对桌上那盘饺子干瞪眼的时候,内心十分复杂。
“怎么了,没胃口吗?”
“嗯…有点”
“那我不客气了。”
食物第一顺位至上的林在范扒拉过盘子开吃,朴珍荣拧着眉半起身撑着桌面凑前去。
“我现在饿了。”
被夹起的饺子停在半空,林在范只好手腕一转将食物往朴珍荣嘴里送。
“口是心非。”
“谢谢哥。”
朴珍荣举起手想擦擦嘴角的时候却被林在范眼神一暗握住手腕。
“你这是怎么回事?”
饺子差点在喉咙哽住,朴珍荣摇着头挣脱开他的手,却无话可说。
“打算瞒着我是吗?”
林在范冷笑了声,把筷子摔到盘子上,“朴珍荣,我真忍受不了你三番四次对自己的不负责,你既然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一切,那你何必回来找我呢?”
又何必让我错觉你在给我机会呢?
因为林在范拽他手的时候几乎是用着蛮力,让朴珍荣上半身更加往前倾,一下就牵扯到的腰伤,疼得都快逼出泪来。
“是,我幼稚又自私,所以我不值得你费心劳力地来管我了。”
所以我天真地以为我们都没有变,却从没听到过一句欢迎回来。
*
在无言气氛中,是朴珍荣事先退出,裹着风衣逃出与他相处的同一空间里。
“林在范大笨蛋。”
哽咽声淹没最后一个音节。
林在范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收拾餐桌时候心情感觉特别凄凉,在客厅那边却听着Nora不停地叫唤,这火上浇油可真是恰到好处。
“怎么了啊?”
他还是耐着性子蹲到Nora身边,Nora瞄了他一眼,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拱架子上的书,林在范立马就发现不妥了。书的位置跟之前摆放得不一样,因为其中一本书里面的东西所以他特别牢记着那本书摆的位置。
林在范抽出那本书翻开,原本平整信纸的一个小角被压出了褶皱。
原来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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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朴珍荣就这么从早到晚在外面晃荡着,快开戏的时候就直接晃荡到片场那里去。
连个经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三流演员。
他脱了风衣开始换衣服,想把风衣挂到架子上的时候却听到什么东西清脆落地的声音。
小小的银色指环在地上折射着金属光,膨胀着朴珍荣失而复得的心情。
是他给他的小盒子里。
那次酒醒之后他打开盒子后看到其实并不惊讶,那是林在范最喜欢的一个指环,作为送别的礼物应该是想让指环代替他本人留个纪念。
记得好像他原来是套在无名指的位置来着…不知怎的,意念一动的时候,朴珍荣就将那枚指环套在自己手上。
分毫没有间隙的环住自己的手指。
朴珍荣心跳的厉害,他清楚他的手指比林在范的更纤细些,指环内面那个一模一样的字母J原来是为自己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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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凌晨是要拍很女配角的感情戏,朴珍荣却总是心不在焉的,一筹莫展的神情根本就不是即将要向女生表白的青涩男生。
“珍荣休息一下调整下状态吧。”
导演轻叹了口气,在场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对朴珍荣侧目。
“抱歉。”
低着头走出片场,少了人群的温度,空气变得更冷了,饥饿感代替空虚在叫嚣,惨兮兮的朴珍荣版卖火柴的小男孩。
于是干脆坐在长阶梯上免得再消耗能量,想要闭起眼睛小憩一会儿的时候,最后一步阶梯旁的路灯下却倾泻下一片阴影。
以为自己困得神志不清大半夜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了,朴珍荣立马精神了并爆了句粗。
站在阶梯之下的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人吓人吓死人啊林在范!”
“哟被吓得连哥都不会叫了。”
朴珍荣立马蔫了气,不敢对上他眼神。
“那也比跟踪别人的人好。”
“我怕你迷路啊。”
林在范指了指胸腔左侧的位置。
“这里。”
还好夜色足够浓,大概看不清朴珍荣脸上慢慢飘起的绯红。
“给你煮了粥,趁热喝了吧。”
“谢谢可怜没有经纪人的十八线演员。”
“可我只给我男朋友送粥。”
“……”
朴珍荣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却没有遮住发烫的耳朵。
“如果你想当我经纪人,兼职谈恋爱也是可以的。”
*
所以青涩的男孩对着女生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嘴角藏不住如释重负的甜。
只有场外站着的那个人知道这句话是飞到他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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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朴珍荣的恋爱经纪人也不是好当的。
再也不是那个乖巧端庄的朴珍荣了,在家休息的时候一个横瘫霸占了林在范屋子里唯一一张沙发。
嚼着奶糖的某人,“不好意思啊哥,这位置归我了。”十分的大言不惭。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林在范膝盖撑在他身侧俯下身去,又扣紧他手指的缝隙让他无法反抗。
“无所谓,反正你无名指的位置,是我的。”
哦,包括他口中的奶糖。
end